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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灯悲孤影,佛渡世人心。

《七杀列异》·卷一·君王侧(昭白,微王翦X白起)

后妈镜作大死

君王侧•锈剑【章五】

 

沉香栏槛色凝而古迈,金柱上的腾云蟠螭栩栩如生,织锦地垫之上鱼龙并舞,长明灯将偌大的宫殿照得灯火通明。

貌美的舞姬迈开芊芊细步,伴随着两旁乐人指下流泻的乐音,时而跃起,时而旋身,水色长裙翩跹似绽放舒展的花瓣;腰肢款摆,玉臂轻抬,衣袂薄纱飞扬如行云流水,向在座众人献上一曲惊鸿翩若。

端坐上首的是一名面如冠玉的青年,头戴九旒玄冕,身着墨色帝衮。精致的眉眼仿佛是由画师手中的墨笔勾勒而出,凤眸深邃如潭,不点而朱的削薄唇角扬起一个轻浅的弧度,似笑非笑,掩在冕旒之后,更让人看不清晰那面上的神情。衣襟处的金色边裾绣着繁复的云纹,广袖间隐隐若现一尾翱翔于云间的五爪金龙。

赏心悦目的乐舞还未至中途,只见俊美的帝王轻轻摆了摆手,一旁的宫人会意地颔首作揖,而后转身面向堂下,扬声道:“停下——”

乐曲应声而停,怀抱乐器的乐人自两旁匆匆走自殿中,舞姬也随之收了脚步,与乐人一同跪于阶下。

宴饮正酣的大臣们也不由得顿住了动作,皆不解帝王为何叫停这绝佳的乐舞。

仿若不觉众人的疑惑和惶然,青年帝王悠悠开口问道:“此曲何名?”

金石相击的嗓音,竟比方才宫中乐师弹奏出的乐音还要轻悦好听几分。

其中一名乐人答道:“回王上,此曲名为《九韶》。”

听闻此言,众人皆心中了然。传说舜乐萧韶,乃太平乐曲,今日乐坊于饮宴时献上此曲,其意想来也不过是投帝王所好,歌颂其治下盛世罢了,毕竟,为一国之君者,有哪位不希望别人夸赞功绩的。

帝王闻言,挑了挑削薄纤长的远山眉,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到了眼角,被过于幽深的瞳色吞没,再寻不到踪迹,却见他忽地话锋一转,道:“武安君何在?”

淡薄得听不出情绪的问句,却因为话中提到的字眼而变得掷地有声,在席的大臣们惶惑半晌,众所周知武安君白起领命攻赵尚未归来,为何王上今日忽然提起?

心中虽然疑惑,但王上的问话还是要答的,只听在旁的宫人恭敬道:“回王上,武安君此时应在长平战场。”

话音方落,那王座之上的俊美青年笑了,这一笑彷如画龙点睛,在那好看得有些不真实的眉眼间添了几分生气,就像是画卷上绝美的人突然活了过来。

“既如此,这舞乐便暂且放着罢,留待武安君自长平凯旋,寡人与他一同欣赏。”

不待众人反应,帝王已举起了面前的酒樽,遥遥对向殿门外浸着浓重夜色的天际,好似在邀远方之人共饮。

“若无武安,何来九韶。”

香炉熏烟袅袅,静坐的狻猊吞云吐雾,恬净清冽的青桂香气一点一点弥漫开来。更漏中的水滴丁咚一声落入漏池中,将随水文漂忽的漏箭击得摇晃。

褪了朝服、里衣外仅着一件玄色长衫的君王正专注批阅着眼前的奏折,灯盏上跳跃的萤萤火光给那俊美的侧脸笼上一层薄薄的暖色。

葱白修长的指拈起砚台边架着的狼毫,着了墨色,正要起笔,肩头却忽地一暖,原来是一件披袍搭在了肩上。

“王上。”

“何事?”端坐在案前的帝王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应了声。

儒雅清秀的青年似乎并不在意面前之人的淡漠态度,矮身跪坐,将案角的砚台移至自己面前,添水,为正在处理政事的王上研开松烟香墨,状似无意地说道:“武安君此去,已有月余了罢。”

“那又如何。”

青年低敛的眉目看不出情绪,彷如只是在寻常谈天。“臣以为,该让武安君好生歇一会儿。”

说完,缓缓抬眼,果然见到对方亦抬起头来,无波深潭一般的眼底依稀映出他的影子,心知自己的话成功引来了君王的注意,青年忽地笑了,长长的眼睫掩去瞳孔深处的波澜万千。“武安君为秦征战三十载,威震七十余城,足够了。”

“长此以往,只怕……”

过于浓稠的墨色自停滞在半空的笔尖滴下,落在摊开的竹简上,斑驳数点,晕开了,好似几瓣破碎的缤纷。

才只是初冬时节,却罕见地在清晨便落起了雪,洋洋洒洒,将天地河山妆点成一片素白。

着了夹袄的小厮恭敬守在马车边,对身前穿着狐裘的男人恭敬道:“将军,该上路了。”

脸色有些苍白的男人没有回应,仰首看着雪落无声,洁白的裘袍将他高大的身形裹得严实,乍一看去,仿若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卷。

细碎的雪,似杨花,又似柳絮,漫天飞舞,可一旦伸出手去接,却又被掌心的热度迅速化成了一点晶莹。

白起在雪中站了许久,才道:“走吧。”

守在一旁的小厮早被冻得手脚冰凉,瑟瑟发抖,却又不能催促,如今得了这句简短的吩咐,如蒙大赦,走上前扶着男人登上车舆。

“将军——将军——”

急切的呼唤伴随清脆的马蹄声达达,两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名青年驭着青骢马由远处疾驰而来。

约莫是赶路赶得急了,在这般下雪天里,青年的鬓边竟覆了层薄汗,然而他也没顾得上擦去,滚鞍下马,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马车前。

“将军……”

白起看到面前青年的样子,眼底不禁浮出几分笑意,抬手以袖口为对方拭去颊边的汗水。“急什么,毛毛躁躁的。”

青年还有些没缓过劲儿来,犹自喘着粗气,吐息在空气中凝成一片氤氲的白雾,只见他面上满是急切之色,一双剑眉蹙着,紧紧拽着男人的衣角,急道:“将军欲往何处,请让末将同去。”

此话一出,白起手上的动作忽地顿了顿,而后转而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。“你啊,连我去哪儿都不知道,跟来做什么……”

青年摇了摇头,黑亮的眼清明澄澈,满是坚定神色。“不论去哪儿,末将都愿意追随在将军身侧。”

听闻此言,白起不禁又笑了,扬起的嘴角为冷冽的面容添上暖意,然而无奈却也在那深邃如潭的眼底晕开,彷如一笔浓墨重染。

“你看那边。”白起扶着青年的肩,示意他往远处天际看去,两人视线的彼端是一片如火朝霞,檐角飞扬之后是旭日东升,美得就像画中的景致。

“你还年轻,应该留在这里,看红日冉冉生起。”

你能够看到那金乌攀至正中,而我,只怕已经无法看到了。

“这个国家,需要你。”

却已经不再需要我了。

他何尝不知道青年的心意,只是他深知自己此行一去不复返,怎可能让对方跟着自己,就此断送大好前程?

“可是……”青年抓着男人的袖口不愿放开,眼中含着几分不安,像极了一个生怕失去重要之物的孩子。

“你听着。”白起喟然一叹,没有挣开,只反手握住了青年攥紧的拳头。“我戎马一生,便是想为秦开疆扩土,天下一统。如今我不在了,还望你能为我实现这一夙愿。”

“可好?”

青年怔怔看着马车辚辚向前,忽地心中一动,扬声道:

“将军——”

“待末将助秦一统六合,成为与您齐名之名将,便去找您!”

如此一来,在后世史册之上,有你的地方,也一定有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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