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生#

青灯悲孤影,佛渡世人心。

无他

列蒙的裂

羊祜 x 陆抗

OOC成分

部分脑洞来自 @洛川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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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日便闻附近的人说起山上云雾缭绕,想来近日免不了一场雨。一来,旁人不解他为何坚持游访岘山,还一昧不听劝,哪怕雨天亦要登访。

随从都紧张得不行,他拂了拂衣衫,笑道:“我老了,你们还没老,难道几位青壮还扶不住一位老人?”

“但不久会下雨呢,望羊公走得缓些,好让我们跟上。”

他负手仰望着此山,久别多年再到此,青翠苍穹仍旧,顶上云气蔚蔚,神游如此。早年他携友到此,曾笑言:“百岁后有知,魂魄犹应登此也。”转眼,昔日远了,人亦老了,他不知之后自己的魂魄是否真能如愿依约来此。

至少,他是不能带江对岸的那位故人游一游岘山了。而故友的魂魄恐也不愿漂泊至吴地以外。

他向来那般识人,却极难猜测对岸的心思。或者在某些时候,他极力回避思虑对岸的处境。来往书信多回,交浅言深,寥寥几语,点到为止,心下两知。

 

下雨了,春夏之交的细雨沥沥,他到前方的岩洞避一会,而随仆知他心性不喜紧随,便走到旁道的岩下暂避。

他隔着雨雾朦胧望着随从身影,心觉愧疚。他自回来后便极少外出游访,诸事烦身,政事尤为繁,一来二去难以抽空来此。

而今重游,不过念及故人旧事罢。

他伸手接雨水,冰冷之感瘆体,不觉寒意。不知吴地是否也春雨濛濛?忽而嗤笑自己,一南一北,即便是雨亦不同时。近来,他神思恍惚,时常念起早年行军的日子。荆楚之地风光极好,他时常缓带轻裘,倒是像周游人士而非督军将领。

但吴地风光确实极好。春去云雾,晨曦金乌,夏来晚风,江畔拂柳。秋有叶漫金黄,踏之窸窣,冬临小雪,不减风情。

他在江一岸,丝毫未觉行军枯燥,反而乐在其中。

那日,夜里出行被部下劝谏,他意识到军中纪法甚严,便一笑告罪转而回营。原本,他打算访一访附近的古寺,听听前人故事。

未能成行的古寺夜游,他到底心里惦念,待对岸来信言谢时,突发奇思将此事写了上去。本就抒发多多少少的憾意,不料对方却一句一语对他说起荆楚风俗。就着油灯,他读起来,回过意时发觉夜过四更。

一时之间,帐外阒静,远处传来古寺上的袅袅钟声。

 

雨停了些时候,他还没离去之意,就着原处待久一会。此时的岘山空濛碧然,极似春时荆楚的盎然生机。

他不愿就此移步,如此便能沉溺于一些往日。如今他有点体力不支,无论是朝政还是其它,面对相持不下之言语,难免心疲。

去岁,老友来访提及岘山美景,他心动欲往。之后不成,仍耽于朝廷难以脱身。倒是女儿见他有时对着窗外怔然,提及重游岘山之事。彼时,他不知为何心烦,出言拒绝。后来,没人在他面前提及岘山之事,他却认真考虑去一遭。

直到九月,他看着布置在庭院里的秋菊,意外发现那株九华菊绽得绚丽,不由念起那句赏菊诗,随而兴起饮酒。

“阿父兴致极好,可是欲饮那壶从吴地带回来的好酒吗?”女儿前去取酒时,问了一句。

他敛起笑意,沉吟一会,点头。

那壶酒自他从荆州带回后,一直珍藏。旁人以为他不曾饮过,却没想他曾居荆州时一直以此酒来佐兴。后来,他才忌口不饮。

 

“吴酒味绵劲长,望羊公斟酌品之,军务为重。”

那壶酒被送来时,附上对岸的小笺,他一眼便认出幼节的字迹。幼节总称他为羊公,谨慎恭敬道来不着痕迹。他听说幼节曾有一位长兄,无奈早夭,想起陆相门训甚严,虽是次子也不得不以长来栽培。饮一口,细细体会其中绵延酒香,他敲着案头,想着那人模样。

其实对峙久了,双方都不曾恶意相向,没等主将们反应过来,百姓们的言谈便传开了。再见他与幼节书信及赠物后,百姓更对他们二人交情作出揣测,知己情谊,侨札之好。

一壶酒,一副药,更是佐证了这些言论。久了,百姓开始为各自将领描绘画像以传对岸。他有些好笑,对着部下呈上的幼节画像,无语。

他不曾细看这些画像,幼节相貌如何,他从他的字迹多少可知一二,不需旁人来添几笔。若非对立,他们也应不会有交集。

若无交集,他又如何?等他日偶然过荆州时游山玩水,然后坐于驿馆里听着旁人讲述对岸吴地往事,从赤壁到夷陵再到而今西陵,幼节即便不如前人光辉,继之往来却不逊色。如此这般,他也不再能交识这位今日勉强称之为朋友的对方将领了。

那他可愿?

若知后来的结局,他想自己多少是愿意的。但那份不甘还是轻轻被自己压抑在了心底。可他还自认为看不透日后?吴地将领前来投降日复一复地多,谁都明白吴国时日不久,却不提及。尤其不愿对对手明言,哪怕知道陆抗何人,他也不轻狂挑衅。

只因那人是陆抗,陆门忠贞,言多无益。而他之所以不言,是否也存了一丝欲与对方为友的念头?他是知他,才言及吴地山水乐事,不言军务战术。而他也知他,以礼相待又以礼坚守,毫不退让。

在此之前,他未尝对心里那些无由芜杂心绪加以整拾。

目光又转到那壶酒,他闭眼喃喃,怕是后劲的醉意上头了。

 

“采些雨水,留之后酿酒也好。”他回头吩咐随从,“天色如此,近几日都多雨,无妨逗留几天。”

说起酒来,他的确欠幼节一壶酒。那日他尝后,回信里挥洒说道他念念不忘的岘山,并说若有来日,让陆抗也尝尝北地的酒,尤其是用岘山雨雪酿出来的酒,清冽不比吴酒,却有那么两分意境在。

他还未试过将岘山的雨雪酿酒,那会想的是回去了再试,之后差遣人送过去便好。

到底,幼节没能等到来自岘山雨雪的酒。

他们尚未走到刀剑相向的那刻,他心里竟有些欣然。至少在百姓的口中,他们二人的确相安未曾走至末路。

没人再呈上陆抗的画像了,他翻出之前呈上来又被自己放置一旁的旧画,端视着那人的容貌,笑了,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,他们如此交好却无人动念画一幅他们二人泊船同游的画像。关于他夜游的轶事不少,还传出他与陆抗夜会吴江对谈弈棋之事。

即便子虚乌有,画出来也无妨,他又不会去追究。

为何却偏偏没人画出来呢?

他站在洞下,回过神来赏着岘山雨景。

又下起雨,他微微一叹,手止不住在岩上描摹。手指抚摸过岩石粗砾,再也画不出曾经伫立在江岸的身影。

或许百年后,他的魂魄也找不到这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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